等到眾人準備停當，也到了暮色時分。

青黛去看過了母親的營養倉數據，便準備和杜欽月一起回臨時住處休息，養精蓄銳。

沒想到杜欽月卻拉了她一把，走到沒人的地方才低聲道：“陪我去水邊吧。我，我們要和燭龍告別一下，也算是放它自由。”

青黛有些慚愧，自己都忘記了這個憨厚可愛的大蛇，自然點頭不疊。

因為幾個人的異能者身份，各處通行基本無障礙，所以兩個人很順利的離開了基地範圍，朝最初和燭龍分手的地方趕去。

雖然天色很晚，光線不太好，但是對目前耳聰目明的異能者卻問題不大。不過兩人都帶上了手電筒，有備無患。

然而剛走了一半的路程，青黛就對杜欽月做了個手勢，然後從高高的植物跳到了一座房子的屋頂。在叢林中，永遠不能小看安靜的生命，這是一路以來的經驗之談。

“怎麽了？”杜欽月有些莫名，不過她還是全心相信青黛，所以並沒有任何時間不夠的著急。

青黛打開了手電筒，周圍看來黑洞洞的植物都變的更加清晰起來。

“你有沒有想起，我們前幾天來的路上，就發現w市內的植物，基本沒有變異攻擊型？”

杜欽月點點頭：“對啊，是有這個事情，不過這應該是基地的人清理過吧，畢竟現在城市還算完整，能夠使用，當然不能留下那些潛在危險？”

青黛卻凝眉道：“沒有那麽簡單，這些東西幾乎是無處不在，怎麽可能清理的這麽幹凈？我們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奇葩植物。你認為，沒有十年八年的探索，能夠處理完？”

“也對。”杜欽月若有所思：“你的想法是？”

青黛再次用手電掃過四周，黑暗中傳來一些被驚動的窸窸窣窣，她卻沒有管那些，沈聲道：“這種堅壁清野的程度，我只能想到兩個字：天敵！”

不等杜欽月開口。青黛接著就將剛剛在腦中串聯起來的東西都一股腦傾倒：“你應該也記得我們在基地吃的那些青菜。分明是變異植物的一種，雖然模仿了正常青菜的口味，可是我還是能夠感覺到裏頭有些異常。和變異動物完全不同的東西。”

她轉過身，緊緊盯著杜欽月道：“你說，w市的這些科研人員到底做了什麽？”

杜欽月只能搖頭：“你的猜想很可怕，但是。我們目前無能為力。只是維持我們幾個人的自由，都耗盡了人情關系。剩下的，我也只能和另外幾個人商量，回家後，利用京城的力量施壓。”

青黛苦笑：“但願是我想太多。”她不是聖人。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，為人們做一些事情，她沒法做出無謂的犧牲。也許各種困難，只是未來光明坦途必經的陣痛。阻攔也是螳臂當車。

不過一會，手電筒的光亮消失，兩個黑色的人影繼續朝著目的地進發。

處理了幾個突然冒出來偷襲的變異生物，兩人很快就來到了當初進城和大蛇分手的地方。

青黛正想問問杜欽月，是不是有什麽和大蛇溝通的特別方式。

結果就看著杜欽月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，大聲喊道：“燭龍！燭龍！燭龍！”

“……”果然是杜欽月式的簡單粗暴。青黛還在想：這樣真的靠譜嗎？現實就讓她開了眼界。

不過一分鐘，平靜的水面便出現巨大的漣漪，巨大的蛇狀黑影沖天而起。

杜欽月很歡樂的叫起來：“燭龍，好孩子，這幾天玩的開不開心？有沒有想我？”

大大的蛇頭好像聽懂了一般，湊了過來，擠入了杜欽月的懷中，仿佛在撒嬌。

杜欽月咯咯笑了起來，將蛇頭一把摟住，也不嫌棄這蛇身上還沾著水，啪嗒親了幾下，這才道：“乖燭龍，你姐姐我明天就要離開了，可惜路上不方便帶著你，而且現在已經是深秋，你都要冬眠了，北邊的氣候你肯定呆不慣，所以，我們就此告別吧。”

青黛感覺自己已經是一頭汗了，這姑娘逗逼起來真是無人能及，如此覆雜的話，大蛇也能夠聽懂？

然而大出意料的事情還真的發生了，燭龍從杜欽月懷中擡起頭，然後嘩啦一聲就鉆出了水，圍繞著杜欽月盤起來，青黛只能看著那大大的蛇頭消失在這黑色的肉箍中。

不過她能夠聽到杜欽月嘟嘟囔囔的勸解聲，自然明白這也是人和蛇在溝通，並沒有怎麽擔心，反而找了個位置坐下，靜靜的等待結果。

天變之後的環境，仿佛徹底凈化過一般，夜空變的格外美麗。這一晚，月亮躲在了雲層中間，留下漫天的繁星閃爍，讓青黛看著都好像回到了童年，拉著小朋友數星星的年代，也想起了塵封許久的過往，只是不知道，那些人，現在何方。

因為有大蛇震懾，變異動物不敢冒頭，加上天變之後的夜晚更少有人到處亂晃，青黛便放松了許多的警惕，只將思緒沈澱在這離鄉的最後一晚，呼吸著這熟悉有陌生的空氣，半點沒有催促杜欽月的意思。

終於，一人一蛇交涉溝通完畢，燭龍龐大的身軀緩緩舒展開來，回到了水中。

杜欽月依然撫摸著大大的蛇頭，輕聲勸慰：“好了，回去吧，回到你的地盤，不要再和人類打交道了。”

“那怎麽可以呢？”一個陌生又怪異的男聲突然從背後傳來：“這樣珍貴的生命材料，說放就放，兩位女士可真是叫人傷心。”

青黛和杜欽月霍然回頭，這才發現後面居然出現了兩個人，一個很陌生，滿身帶著武器裝備，還有特殊的話筒裝置，看來就是說話的人；另外一個。卻記憶深刻，正是之前在神農架救出來的幸存者之一，外國人漢斯。

青黛雖然沒有想明白他們的來意，卻條件反射的擋在了杜欽月面前。

而杜欽月知道，那個陌生男子分明就是科學院的高級研究員，她申請營養倉的時候碰到過一次，並沒有深交。只知道他一直在瘋狂研究變異動物。試圖從變異動物身上得到進化的靈感，彌補人類只有少數出現異能的遺憾。

卻沒有料到，那些被救下的人中。會出現背叛者，將燭龍暴露出來。

該怎麽辦？他們來了多少人？杜欽月的大腦瘋狂運轉起來。

青黛也好像意識到了什麽，用只有身邊杜欽月聽到的聲音道：“只有他們兩個。”也就是說，她只感應到了兩個人。並沒有埋伏。

杜欽月眼睛一亮。

然而沒有等她們兩高興多久，只見那個研究員扔過來一個玻璃瓶。青黛剛剛放出食屍藤纏繞在上面，那個小小的瓶子便爆裂開來，一種奇異的味道彌漫開來。

青黛心頭一沈，暗道不妙。然而反應終究太遲。她只覺得渾身發軟，異能好似凝固在了體內，連放出的感知都碎裂開來。在腦中嗡嗡作響。

“這是為異能者特別研制的催眠氣體，兩位美人好好享受一下吧。”那個男聲再次響起。青黛這才發現，他通過話筒發聲也是有原因的，此刻的她聽著這些話，只覺得一字一句都仿佛大錘落在自己的腦裏。

這也是針對異能者的手段之一吧？青黛硬生生撐住了自己不軟倒在地，只側頭看向身後的杜欽月，發現這個姑娘已經半跪在了地上，雙眼充血的看向了另外一邊。

青黛也順著她看過去，發現漢斯不知道什麽時候溜到了大蛇旁邊，同樣用藥物弄暈了燭龍，正在無比欣賞撫摸著它夜色下華美的黑色鱗片。

研究員看到青黛兩人已經失去戰鬥力，大跨步的走了過來，站在了大蛇旁邊：“嘖嘖，多麽美麗的小東西，多麽迷人的生命，簡直是造物主的恩賜。不僅美貌，還有和人類相近的智慧。”

青黛只覺得心頭憤怒，不止是對這些狂妄的科研人員，就好比將安晴逼瘋的人體試驗。還有對漢斯的憎惡，為了所謂的研究，就可以將感恩和良知拋到腦後嗎？大蛇從來不曾傷害過誰，還做了眾人的交通工具，將他們安全的送到了w市，而他轉頭就出賣了它！

這樣的人，這樣的人，還能算人嗎？連簡單純粹的燭龍都不如！擁有智慧又有何用？拋棄了道德的科研成果，又有什麽意義？

漢斯卻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。他只覺得這幾個救命恩人都在暴殄天物。這樣特別的變異大蛇，可以帶來多少生命的奇跡，誰都可以想見，只有這些傻乎乎的人才會用道德來束縛自己。甚至在來的一路上，他想試著獲取大蛇的友誼，得到第一步的研究資料都沒有機會，讓他甚為惋惜。為了不辜負上帝的美意，他只能選擇借用他人，偷襲了兩個可愛的女士，得到大蛇。

青黛聽不懂兩個人低聲交談的英語，只能盡量掙紮著轉身，將杜欽月扶穩，兩個人互相依偎。

大概也許要感謝這兩個人還沒有喪心病狂到殺了她們滅口？青黛在心中冷冷自嘲，卻也知道自己要盡快想辦法，不能將生命安全寄托在兩個沒有底線的人渣道德上。

她不自覺的摸索著身邊的墻壁，試圖尋找到什麽可以借助的東西。這時，一片纏繞在墻壁上的綠葉拂過青黛的手背。

青黛眼睛驀然圓睜了片刻，又迅速恢覆了之前的模樣。

就連杜欽月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，依然喘息著想要擺脫藥物。

青黛死死在身後抓住了幾片變異的植物枝葉，讓她失去力氣的汙穢，一點點通過手中的傷口，流淌了出去，純粹的生機，則由那些植物傳道過來。

不知道過去了多久，青黛感到自己終於從身體的失控中解脫出來，異能也恢覆了一點點。

她想了一會，暗暗捏了一下杜欽月，示意了她一下，就準備偷偷出手。

誰知道，後面突然冒出了一雙手，捂住了她的嘴，將她拖向暗處！

大蛇實在是太大了。

雖然兩個大男人早就做好了在最近的地方開辟的蛇籠和配套實驗室。但是他們為了減少洩密，更為了獨占功勞，就真的只有兩個人做這件事。

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，他們要憑借普通人的體力，將這勝過小型火車的大蛇，搬到準備好的船上，運送去目的地，而借助再多的工具，忙的滿頭大汗，也才剛剛搬了一半。

“該死！”漢斯現在也顧不上什麽風度了，用英語爆起粗口：“它怎麽這麽重？我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的體力活。”

可惜和他一起忙活的研究員同樣喘息不止，卻雙眼發亮：“這正證明了它的稀有！剛剛我們可是用了三倍的預計藥量才將它迷暈，雖然它的體型和你說的差不多，可是身體素質卻比正常的生物強上百倍！”

漢斯再有研究興趣，他更加關註的還是研究之後的價值利益，而不是研究本身。看到同伴這麽瘋狂的態度，他也沒有再抱怨，只是嘟囔道：“再搬一下，我就休息一會。雖然我經常鍛煉身體，但是不代表我就是苦力！”

“漢斯先生想做苦力？真是不錯的志願，我會將您的願望及時傳達上去的。”一個溫柔清雅的男聲在兩人背後響起，明明是地道婉轉的英倫腔，卻仿佛黑夜的吸血鬼，讓人心頭發涼。

“誰？”兩個沈浸在幻想中的男人轉頭看向身後。

星光下，許生原本可以說平凡的容貌，卻映射出魔魅的光華。

“是你，你……”不等漢斯說完，許生就雙手各舉起一只手槍，對著想要玩弄小動作的兩個人就是一下。

青黛這才背著杜欽月出現，看向地上的兩個人問道：“死了？”

許生搖頭：“沒有打要害，不過帶著麻醉效果。具體要怎麽樣，當然是你來決定。”

青黛沈吟了一會，才道：“扔他們下水，死活聽天由命吧。我們明天就走了，也許就再也不見了。”

許生當然沒有什麽意見，走上前去，從那個研究員的身上找出了一些藥劑，然後就將兩個人都扔到了水裏。目前的水中沒有什麽危險生物，他們也不過是有個無關要害的小傷口。至於到底是遇到水中怪物被吃掉，或者失血過多，還是溺水而死，青黛幾個人就不關心了。

不用青黛再說話，許生就找出了藥瓶，給大蛇燭龍灌了下去，在它迷糊醒來的時候，便推入了水中。

至於杜欽月，他們還是選擇讓她沈睡到自然醒，這一夜真的發生了太多的事情，醒過來也不過是徒增傷感。

簡單的打掃了一番現場，許生就跟在青黛身後，朝回去的方向追行。

“你也累了一晚上，不如讓我來背她吧？”

“男女授受不親，還有，你為什麽當時要偷襲我？真的嚇死我了你知道嗎？”

“我這不是擔心你被他們挾持麽？就知道你會被嚇到，我才捂住你的嘴。”

“我都已經快要恢覆體力了，你說你在這個時候出現，完全就是錦上添花的。”

“你們跑的太快了，我還要避開那兩個可疑人士，不小心迷路了嘛。”

依然璀璨的星空之下，人們也依然擁有希望，夢想，也有柔情。

然而，沒有人發現，剛剛許生扔人下水的地方，又出現了一個人影，手中還拉著一個濕噠噠的人體。

“又多了一個好東西，我應該讚美你嗎？我的幸運女神。”他低低的呢喃了一句。

當他慢慢走出了黑暗，星光灑下，此人，竟然是趙旭飛。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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